番外之云天
当我被制卷童子丢出画魂谷,头撞到尖锐石子上的那一刻,无数的画面涌入,让我当时就昏迷。
画魂谷的制卷童子并非是人,而是玄道一门的撒豆成兵术。
但是也唯有在画魂谷才能支撑这庞大的玄术。
而守卷人的职责,除了带回画魂以外,还有培养下一代守卷人,与将制卷童子所制的画卷,悄无声息的带入世间,用云起的话来说,就是保画魂谷传承。
其实云起对我很好。
可是我就是想回家,制卷童子不会跟我说话,云起只让我修炼,我想念我娘抱着我,问我要不要吃奶糕。
虽然我已经记不得他们的面容,可是那感觉还在。
那两双手温暖又鉴定。
天气好的时候,我爹会让我骑在他的肩头出去晒晒,我身子孱弱,也许晒个太阳也会让我再生病。
那天在浴池,卷里说的那一番话,其实我心里是触动的。
因为,那样的寂寞我深有感触。
画魂谷没有人同我说话,我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看着守卷人离开收集的画魂信息,我只能归纳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她们无一不是在找死。
卷里说的理直气壮,后来想起来,却是让我觉得,也许,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找死一番。
我也想有家人,有父母,能娶亲,能生子,一家六口其乐融融。
可是我还有一个责任,那就是卷里,无论如何,我也被云起灌输了好几年的守卷人思想,自己也在画魂谷认定了我守卷人的身份。
不管我是否想要去找死,那么我也得先救回卷里。
她明明已经很虚弱,很想睡,却一遍又一遍的在我耳边道:“不能睡,我不能忘记阿湛,我一定不能睡。”
她说的这样坚强,我是守卷人,我有什么理由不去支持她的坚强。
有一天她坐在河边,这一天我为她捉鱼,她的面色已经很难看,对人来说已是极限,眼眶下陷,青黑一片,看我捉了鱼上来烤。
她说:“云天,要是我不小心睡过去了,醒来忘了你怎么办。”
我是没想到,她会担心忘记我,我以为她只怕忘记湛戈。
我动了动手,指着她的怀里道,“你忘了你怀里还有张纸,你若事不信,到时候自己写个字,你也能认出自己的笔记,不管怎样,湛戈和云天的名字,你一定会知道,就算想不起来,但是知道了,就会找到。”
她笑了。
我们一起在千雾森林的那几日,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我们怎样熬过来。
无数的人,都想要带她走,或者虎视眈眈的,等着她一朝醒来忘记一切,记忆重洗。
她无数次搂住我的脖子说:“我开始后悔了,若是我忘了湛戈,并且被人带走,你找不到我,湛戈也找不到我,那我不如一直当个画魂,记得一切而不是现在都胆战心惊,眼睛都不敢闭。”
那几日我心疼她。
可是那几日竟然也是我这几年来最高兴的时候。
因为有人与我作伴,有人同我说话,那段时间她很依赖我,但我知道她终将忘记这一切,可是我满足了。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一定要带着卷里找到湛戈。
因为她的心中有期待,有一个期待着的人,并且这个人还活着。
可是我不一样,我到画魂谷六十三年,至如今父母也是百岁,我自己都不会相信,他们还会活着。
所以,我是一个没有被期待的人。
并且卷里一朝醒来,她将不再记得我,我于所有的人,不过是一个转瞬既忘的名字。
想想就觉得有些可悲。
卷里孤注一掷,决定化主动为被动,她把山河扇交到我的手中说:“云天,若是有人想要带我走,杀了他,可若是最终你保护不了我了,那你就把我交给他。”
她说:“那你就把我交给他。”
交给除了湛戈以外的人,我想都不敢想。
她流的血泪,她的痛,所有一切为人的前因后果都将要付诸流水,我怎么舍得。
我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杀这么多的人,我竟然会高兴。
因为这些人通通都是想要带走卷里的!
可是我又难过,因为消耗的是卷里的魂力,是她的记忆,她醒来后,将再也不知道云天这个名字,甚至湛戈这个名字。
她会忘记她曾经说:“云天,谢谢你。”
她会忘记她曾说过:“云天,你要不要也吃一点,你就不饿吗?”
还会忘记她说过:“云天,要是我醒来,忘记了你怎么办。”
我原来叫什么,我早就忘记了,可云天这个名字,我寥寥数来,竟然只有卷里叫过。
瑶花与那群人来的时候,我还没想到,卷里的魂力已经就此枯竭,可是我也不敢走,如果卷里和湛戈错过怎么办,这一旦错过,可能这一辈子都再不能相遇,而我深知,没有了魂力,我压根儿无法保护卷里。
也许,我连一个觊觎卷里美色的流氓小混都打不过。
当她被带走的那一刻,我竟然会觉得,不如杀了我吧。
可是我又想,我该告诉湛戈一切,无论如何,卷里期待的是湛戈,而湛戈有能力将她抢回啦。
瑶花说的,我当然接受。
意料之外,湛戈比我想象中来的更快,他没有丢下我,大概因我护着了卷里,所以他带着我一起去找卷里。
那一刻,我在想,我们找到了卷里,他们在一起了。
我放心了,也能去故地看看,也许能找到父母坟头,也许不能,可是我能做回一个正常的人了。
但我也没有想到,在那最后一刻,我会为卷里挡住那一掌。
不过,我没有后悔。
如果卷里死了,湛戈会难过,我也会难过,誉风卷素或者哪些人,他们也许都会难过。
可是我死了,就不一样了。
我是一个守卷人,我护住了我此生唯一遇见的一个画魂,从她出世变成人,我先看着她成亲,后又护着她找到了她心爱的人。
湛戈很愧疚,我能感觉得到。
所以,我让他替我去乾州雉县看看,我的父母是否还在。
也许,他们还在那里期待着我,只是老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