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

一道令人牙酸的笑声传进二人耳朵，许青沧直接躲到沐原身后，“什么动静？”

沐原没理会许青沧的动作，目光投向某处，空间中竟如同水面一般泛起一阵涟漪，一个虚影自这涟漪慢慢浮现。

它们的面容扭曲而惨白，双眼空洞无神，如同两盏鬼火，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身形飘忽不定，时而清晰可辨，时而仿佛融入夜色之中，难以捉摸。

它们的身体呈半透明状，仿佛是由夜色与薄雾凝聚而成，衣物残破不堪，都已经陈旧褪色，四肢细长而扭曲，行动时悄无声息，如同幽灵一般穿梭于虚空之中，留下一串串虚无缥缈的足迹。

这个奇怪物体俨然就是大众印象中鬼的模样，可惜许青沧无从得见，不然一定会被吓到，即便沐原此时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因为那鬼影竟慢慢变换成了一个女人的模样，女人长相秀丽妩媚，与常人别无二致，只是一双眼睛却尽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眼白存在。

更令人意外的一点还在于沐原认识这个女人，她是学院外聘的一个讲师，名字叫做曾虹，是一个体法课教员，沐原曾经去听过她的课，没想到竟会以这种形式再次相见。

她是被伥给寄宿了吗？还是说她原来就是这样？无论答案是什么，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学长，发生什么事了？”

许青沧察觉到这股阴冷气息越来越接近自己，开口向沐原问道。

“赶快离开这！”

许青沧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沐原身体与空气摩擦的声响，还没等许青沧反应过来，这时又出现了另一道声音，“好香的味道。”

许青沧侧过身子，躲开了扑向他的那个身影，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杖寻找着逃离的方向。

“呵呵，小瞎子还挺能躲。”一个嗓音沙哑的男人惊奇地看向慌乱的许青沧。

沐原也注意到了许青沧那边的情况，看来远不止这个女人，还有其他的伥鬼存在。

“小弟弟，你好大的力气。”

曾虹看着眼前的沐原妩媚一笑，黢黑的眼睛分外清明，似乎火焰一般炙热。

“小弟弟，我只是想要那个小家伙，和你没关系，赶快离开这里，不然一会可不止我们两个人喽...”

“你们这些伥鬼哪里还像是人？”

“咯咯咯咯，小弟弟，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哦，我们的身体依旧和常人毫无区别，女人该有的我都有哦...”

曾虹言语间的挑逗并没有动摇沐原分毫，反倒是许青沧直接呆住了，伥鬼？！

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个骚娘们，见到好看的男人就想勾，别忘了正事。”

一个胡须满面的光头浮现出身影，带着几分吃味地斥向曾虹。

光头男人身高两米有余，身着一件酒红色西装，身材极其健硕，充满爆炸性的肌肉将一身西装撑得高高隆起，仿佛随时都要炸开一般。

“你吃醋了？”

曾虹戏谑地调侃着光头男子，全然没有将沐原与许青沧二人放在眼里，仿佛已经完全掌控了他们的命运。

“哼，你别想多了，我只想趁其他人赶来之前赶快离开，我只要这小子，那个小白脸怎么处置随你便。”

曾虹娇斥一声，“口是心非的男人最讨厌了。”

“还是你好，小.......”

曾虹话音未落，便注意到沐原袭向她的残影，仓皇间伸出手臂格挡，直接原地滑行了数米距离。


“话说的这么硬，拳头却这么软？”

面对这个傲气的家伙，陈希才不会放过这挖苦他的机会，一旁的几人包括那个被攻击的女孩都露出了一副轻蔑的笑容。

“靠这种手段得来的力量有什么价值？徒有其表的无聊伎俩。”

陈希摇了摇头，“你错了，现在你们这种人才是旁门左道。”还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正准备偷偷离开现场的许青沧。

陈希握了握拳头，“科技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甚至实现了反超，你们的未来是看得见的。”陈希看着男孩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而科技的未来是无限的。”

男孩将鸭舌帽的帽檐推到脑后，露出一张倨傲的面孔，他有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搭配那白皙的面孔，看起来颇有几分妖媚，他更像是个漂亮的女孩。

“你们这些技法者就是一群被老天抛弃的可怜虫，自以为拿着烧火棍打跑野狼就算是大自然的主人了，殊不知你和你的烧火棍一样可笑。”

男孩掏出一柄短刀，刀身呈墨色，篆刻着一道金色纹路，约莫成年男人半截手臂长短。

男孩将刀柄反握，直接冲向先前那个被他攻击过的女孩，女孩见状急忙向后退去险之又险躲过这一击，但战斗服手腕处依旧是被割出一道浅浅的凹槽，周围几人趁机再次变换阵型将男孩包围其中。

他们的战斗服是由钛钨合金混杂一些其他具有极强活性的合成金属制成的，甚至还掺杂了一些取自那神秘黑石的粉末，即便是巴雷特那恐怖的穿透力，也难以做到瞬间破防这身战斗服。

可眼前这个男孩却做到了，而且是以极快速度转瞬间制造了这种伤害，他的爆发力远超人类能在动物园见到的所有野兽，这已经不是人类该具备的力量。

而他手里那把墨色短刀更是诡异至极，他们的战斗服即便在太空中也足够抵挡侵蚀，可那短刀的怪异力量却奇迹般的腐蚀了外壳的复合涂层，这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

他们几人从左口袋拔出一把格洛克手枪，极其复古的G17型号，却又从右口袋掏出一把左轮枪出来。

男孩有些诧异，他们为什么不用两把一样的枪？难道是这样做更有声势吗？最起码许青沧是被吓到了，早早的就已经让出了战场。

他们开枪速度很快，老式枪械后坐力很强，可他们几个却使用的极为灵活轻便，即便那个女孩也是使用起来游刃有余，没有丝毫的顿感出现，子弹的破空声恣肆穿梭于这片土地，被雨水敲击地面的声音掩盖。

夜色如墨，刀光剑影为这墨色缀上了几点光斑，使得这份夜色不会显得那么寂寥。

穿梭的身影不停交错，不断聚集又不断分离，他们就像是在排练一场话剧，可唯一的观众许青沧却已早早离场，所幸这一出剧目如数被阮庄看在了眼里，倒也不至于被彻底冷落。

“又是一个小怪物，怎么哪里都是这种怪物？”

男人猛嘬一口手中的烟，仿佛要把所有烟都储存到肺里，燃烧的烟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推进着。

“东边刮风西边下雨，怎么能这么乱？”

“老子的假期啊，沙滩啊，泳装美女啊…”

男人叹了口气，叼着早已熄灭的烟头，眼神中满是懒散。


有诗云：

多艰世事显英豪，觥弈朝堂岁月遥。

心犹铁石经年砺，功成万骨梦难消。

孤影独对寒星冷，长夜漫听风雨嚣。

却道人间多苦难，唯愿明朝花更娇。

此刻，屋内静谧无声，唯有墨香袅袅，见证着这一场关于文字与灵魂的壮丽交响。

雨停了，缠绕许久的阴霾终于被扫开，一抹光柱透过窗户洒落在桌面上，铺满了整幅墨宝，黢黑的字体在这光线折射下湛出清澈透亮的质感，仿佛就要脱离宣纸束缚而凝形一般。

文之一道，讲究“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这本是一个夸张的激励，而苍宿这一手笔俨然是将这句话进行了验证，儒家常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道境界，苍宿已然是胸怀广阔，以天下任为己任，以天下心为己心，实在当得起一句“圣人”之称。

这样的圣人，竟要辱没于自己这种肮脏的人手中吗？

风见世镜没来由的开始质疑起自己几十年来始终信奉的精神信条，往日里他从不会犹疑于自己的信仰，无论你是正道楷模亦或是邪恶魁首，他的刀饱尝各色人的鲜血，可今天他却感觉自己手中的这柄刀分外沉重，几乎就要脱手。

“娃娃们，我们该上路了，东西归你们，放过其他人好不好？”

苍宿依旧是在笑，他似乎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生命即将走向终结一般，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脸，那慈祥的语气总能给你一种错觉，似乎只要有他在，所有的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他是那么强大可靠，以至于所有人都会对他心生依赖，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就不会塌下来。

风见世镜对于这位老院长有着十分深刻的理解，他是一个值得被所有人敬服的存在，虽然他的经历只是换来了褒贬不一的评价，但风见世镜却不会有着那如同大部分人一般的看法。

他就是那种恨不得提前把一切都替后辈做好的人……

他或许不会明白他的溺爱终将承担子女无能之后的忌恨，又或许他很明白，但他不忍心。

风见世镜深深地弯下了腰，向着这个老人鞠了最后一躬，“院长一路走好！”

苍宿依旧是笑着，风见世镜静静凝视着这张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庄严的脸，似乎想要将他深深拓印在心底最深处，直到黑色人影将阳光全部遮掩...

不知何时，那场大战突然就谢幕了，只留下了遍地疮痍，却是一具尸体都不曾得见，那些对抗幻殇的英雄们并没有留下来等待群众的拥簇与欢呼便悄然退场，接下来是一个漫长的重建过程。

唯有逝去的人是彻底消失了，其余的一切都会恢复到过去的模样，没有人会记得死掉的人，他们会被称作英雄，而后随着这份荣誉一起彻底陨灭。

看到这久违的晴天，所有人都是备受鼓舞，这阴霾不止存在于天空，也积郁在所有人心中，阳光总是能带给人以温暖与自信，寄托着人心中最后的希望。

唯有许青沧面无表情漫步于街道上，融入那往来络绎的人群，他手里依旧只是拿着那根手杖，只是身旁再也没有了那个铁塔一般的巨人。

时隔数年，许青沧终于再次得见外界的风景，但他心里却依旧是平静无波，他的世界只有看不尽的黑暗，万般景色也与他无关。


密集的子弹射在窗台，将窗户玻璃打的粉碎，玻璃碎片向着地面和窗外坠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而医生本人则是直接撞破窗户跳了下去，所有人下意识的避开攻击，唯有秦游抓起身旁的水果刀射向医生，却被他直接躲过。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署长透过窗户看到医生正搭着一架直升机的挂梯遥遥的向他们摆手道别。

“两位署长，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伴随着螺旋桨的噪声，医生的话语被二人清晰捕捉到，秦游表情凝重，而署长则是弯腰捡起一些针管，向着直升机猛的抛了出去。

针管宛如从枪膛崩射而出的子弹一般自署长手中飞向直升机，竟是顶着阻力插进了直升机厚实的机身上。

这可怕的力度不可谓不令人震惊，寻常手枪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做不到如此穿透力，署长这随手一击的穿透力堪比一杆狙击步枪。

一个针管想要通过这种方式穿透机身，不仅需要投射者具备可怕的臂力，也对针头质量提出了极高要求。

医生险之又险的避开了署长的投射，连忙攀爬挂梯进入直升机中关闭了机门扬长而去。

“署长，需要调动导弹拦截他们吗？”

署长摇了摇头，“等程序走完，他们早就跑没影了，我们的导弹是用来防御其他侵袭的。”

署长捡起一支针管，看着针管中充斥的青色液体，动手晃了晃针管，嗅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个针管的材质，是PFP没错了，还真是结实。”

署长用拇指按了按针头，在他恐怖的力量下，针头却是纹丝不动。

“这是什么东西？你比我懂这些，说说看。”

署长坐到秦游身旁，将针管递给他，秦游伸手接过针管闻了闻，“这是一种模拟毒蛇毒液的神经毒素，应该是竹叶青。”

“哦？怎么竹叶青的毒液是绿色的吗？”

他记得毒蛇的毒液都是无色的，怎么还有绿色的毒液？

“不，他应该也是为了区分不同毒素。”

署长浅笑着接过针管递给身旁警员，挥手示意他们出门警戒。

“算了，真够丢人的，我们两个人一起出手还让一个贼跑掉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不错。”

卡瑞娜·罗伊的身份人尽皆知，作为苍宿助理的她在天启学院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她的雷厉风行深受苍宿爱戴，也赢得了一众长老会成员的认可，她一直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面孔，而今她却少有的满脸落寞之色。

“院长他怎么样了？”

“被利刃刺穿心脏，心跳呼吸完全停止。”

听到卡瑞娜·罗伊的回答，众人皆是表现出满脸悲伤之色，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不配合演出，卡瑞娜·罗伊面无表情地看着长老会一众成员，将所有人表情尽收眼底。

或震惊，或恐惧，或是兔死狐悲的戚然，或是难以压抑的狂喜，一心为学院计的老院长，为何会受到如此礼遇？

“诚如大家所见，院长遇到了刺杀，根据‘智渊’判定，刺杀者确定就是东瀛的忍者。”

“而我将各位召集于此也正是遵从院长遗愿，他曾经说过如果他发生任何意外的话，那就由诸位自行推举出来一名合适的人选来接替这个位置，而他选择的人选就是…”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卡瑞娜·罗伊接下来的话，天启学院院长的位置没有人会不心动。


从封闭走向自由的喜悦是每个生物都难以克制的，结束了若干年禁闭生活的许青沧却不能体会得到那种心情，于他而言生存空间的大小都不过就是尺寸不同的“樊笼”罢了。

只是他更喜欢不被叨扰的生活，他喜欢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所有人互不相干直到终老。

道德经中所说的“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便是他所能幻想出来最理想化的生活状态了。

仅仅是离开天启学院还远远不够，随时都会有人再次找到他，他需要一个新身份，或者是监控辐射不到的新地方，不然天启学院的人工智能‘智渊’很快就会发现他。

天启学院似乎知道什么关于他的大秘密，将他带到学院里足足五年，不允许他踏出学院半步，可是他们却也没有为难他，好像真的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看待。

唯独怪人烛渊格外“关注”他，第一次见到许青沧的他便如同一个凶灵恶鬼一般，身上弥散着鲜血的腥臭味，鼻子格外敏锐的许青沧一瞬间便意识到那气味绝非来自于某种动物，而是源自人类。

事实上也的确如许青沧所料想的一样，他刚将许青沧掳到实验室之后便抽取了他足足1500cc的血液，要知道寻常的健硕成年男人一次性失血量超过总血量的20％以上就会引起休克，而彼时的许青沧这个刚满12周岁，身体远比寻常男孩还要孱弱的家伙，一次性直接被抽走了接近2/3的血量。

这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字，可更恐怖的是许青沧被抽血之后并没有表露出丝毫贫血症状，他身体里面的血液就像取之不尽一般，这根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

看到眼前一幕的烛渊嘎嘎怪笑着，狂笑之后便是对着许青沧说出了一句话，令他仿佛恍然间被惊醒一般，“小子，你好像没有心脏啊！”

随后烛渊不再理会捂着胸口错愕的许青沧，而是自己念叨着些什么，宛如癫狂了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烛渊才回到许青沧身边，意味深长地说道，“小子，你身上的秘密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不然你就等着被切片吧。”

“我现在处境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不不，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要与你合作。”

“合作？”

“没错，每个月你都要让我抽一次血，我会支付给你对应的报酬。”

“我是在卖血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可以拒绝吗？”

“尕尕尕，不可以，拒绝了我就把你关起来当成奶牛一样畜养。”

“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哦？你选择拒绝？”

“不，我接受。”

“这才乖嘛，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关于你的事情的，你是我的私人物品。”

“我想再加一些条件。”

“不错，够贪婪，你想要什么？”

“情感。”

“你没有...看来心脏对人的影响还真是挺大的。不过你确定你想要这玩意吗？这可是一个不那么有趣的东西。”

“我确定。”

“为什么？”

“我想做个人！我想体验一下做人的感觉。”

烛渊看着许青沧那淡然的脸庞良久才开口道：“你怎么确信我能做得到？情感这东西可太虚无缥缈了，我不一定做得到的。”

“我并没有相信你，因为我只能和你谈条件。”

看着许青沧的淡然模样，烛渊却感觉火从心中起，“你说话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