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挥霍钱租的别墅，主人也考虑到猛烈的舆论，将他们又赶走了。
所以最后他们一行五人只能一起挤在一间狭小的廉租房里。
但很快，也被人肉网暴而来的网民发现了。
他们的门上，经常被人涂上红漆杀人犯去死，有时还会被泼上大粪。
最后以警察找上了门，堪堪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们被认定为诈骗公私财物，如果不还清欠款，极有可能最高面临十年有期徒刑。
而网民对我的歉意和可怜，也让那段时间，我公司的股价呈逆袭式，直线上升，远超之前正常时期的好几倍。
连带李秘书看我的目光都敬畏了几分。
其实该敬畏的不是我，而是互联网。
看，通过互联网的力量，毁掉一个人有多简单。
但这可不是结束。
再见到方培风他们和楚芸已经是在看守所里。
他们对我的突然看望既惊诧又愤怒。
尤其是方培风。
他斜斜地瞥了我一眼，满是不爽：
“怎么，闲的来看我笑话？！”
我看了眼一旁发怔的楚芸，没有说话。
她似乎注意到了我的目光，恢复了些神色道：
“是我们对不起你，我更对不起乐乐。但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要怎么才肯放过我、还有我的父母？”
我觉得有点讽刺，一个女人作为母亲的丧子之痛竟然能如此短暂。
曾经的愧疚和难过，在触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消逝地如此之迅速。
但我依旧笑意不达眼底地问他们：
“我跟你们做个稳赚不亏的生意，怎么样？”
“楚芸，只要你答应协议离婚后嫁给方培风，你们欠网民的钱我可以给你们想办法。”
楚芸呆住了，方培风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而一直没出声的楚芸爸妈生怕我反悔一样，这时大声应道：
“我答应，我们替楚芸答应。”
我看见楚芸冷淡的态度，忍不住嘲讽道：
“怎么？之前不是上赶着当别人妈，现在做出这副死人样又给谁看？”
楚芸张张嘴，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而方培风皱眉看着我：
“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我笑了：“没什么，你就当我大发善心好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大发善心。
只是不想让他们在监狱舒服地度过十年。
我可等不了那么多年。
最后在我的介绍下，方培风从一个民间贷款公司那里借到了钱，将刑期减至了3年。
毕竟以他现在的名声和满身负债的情况，是很难从别处借到钱的。
不过我可没告诉他，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借贷公司。
人家可是缅甸来的，手段多的是。
可惜，方培风不知道，他一下接了许多，连带着我的300万都还了我，并打定主意到老赖了。
也许是为了逃避追债，他主动一个人承担了罪名，入狱三年。
楚芸一个人带着方杰一个孩子和两个老人，为躲避催债的整日东躲西藏。
上次见楚芸，还是看到她在街上捡起了垃圾。
模样苍老地我几乎认不出来她。
她看到我有一瞬间欣喜，因为自从离婚我就拒绝跟她见面。
但我没在看她一眼，只是挽着身边的女伴，浅笑坐上了黑色玛莎拉蒂。

自那件事之后，楚芸爸妈就自动跟方培风站在一条战线。
似乎笃定他能赢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我这里掏出狠狠一笔钱。
不过他们也不得不抱团取暖。
毕竟很快我就将所有名下的财产以夫妻财产保全的形式冻结。
其中就包括数不清的房产。
之前为了贪图关系上的优惠，不论是楚芸爸妈，还是方培风父子，租住的其实都是我名下的豪宅。
所以我理所当然地派人将他们通通赶出了家门。
现在他们估计不知道流浪到哪个街头罢。
只是听说被扫地出门那日，几个人都抱着房里的奢侈品不肯放手，闹得很是难看。
不过很快，他们洋洋得意的反扑终于来了。
我也等这一刻很久了。
毕竟让一个摔得越惨，就得把他捧得越高。
他们如我所料，开始在网上借助楚芸“地震奇迹”的名气，到处散布关于我的不实谣言。
这也是为什么我等到现在也没去澄清楚芸所谓的地震说辞。
我要在他们最高兴的地方，给他们最狠的一击。
如果只是普通反驳不实说辞，这没什么威力，网友的怒气也是一瞬即散。
只有经过反复闹大，瞬间逆转的舆论才是最有威力的。
我公司的主产业就是传媒，所以深谙此道。
果然，他们开始造谣我因为嫌弃楚芸幸幸苦苦爬出来后没第一时间挖废墟找他，所以无理闹离婚。
甚至p图说我早就婚内出轨，想换了妻子。
而死去的孩子是因为我地震时没保护好才惨死，却怪到了身为妻子的楚芸身上。
人们最喜欢看有钱人的热闹。
那段时间，公司股价节节下跌。
连李秘书都频频坐不住，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行动。
我老神在在地摇摇头，说再等等。
其实背地里我已经偷偷接受了好几家媒体的背地采访，还有联合救援队的通告，都在等一个时机发布。
我等着方培风他们自大膨胀到超越自身能力的极限。
很快，方培风他们就开始得意忘形了。
他们已经不满足通过舆论让我输掉官司。
方培风开始以楚芸朋友的身份，再加上楚芸父母，在直播频频卖惨。
从始至终，楚芸都在一边默默坐着，一言不发。
他们解释是因为我导致的精神问题严重。
赚到了一波又一波流量红利后，他们就以跟我这个集团老板打官司的借口，在网上开通了筹款通道。
网友们的同情心，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恢复了大手大脚的生活。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要还的。
他们更不知道，反噬的舆论最为可怕。
在他们还没开心挥霍几天，我开始了布局已久的反击。
之前我所录制的采访，还有联合救援队的通告和救援视频被一股脑儿公开了出来。
在采访中，我声泪俱下：
“我唯一的孩子乐乐死在了那场地震，也死在了他亲生妈妈的手下。”
“是我把楚芸一点点给推出了废墟，我甚至把废墟里找的食物不吃也留给她。”
“可她得救后，却直接将救援队带去了十几公里之外的初恋那里，还撒谎说我们那片废墟下根本没人。”
“我的乐乐，在迟到了近十几个小时的救援后，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送到医院后还是走了。”
说到最后，我甚至不用什么表演，泪已经不自觉落下。
每每回忆起乐乐一遍遍在怀里跟我说好疼的场景，心脏的酸楚就不自觉地席卷全身。
而我手下的多家传媒公司，也一起发力，将我崩溃的视频一夜之间顶上了热搜。
舆论刹那倒转。
原本网友有多心疼，多慷慨，现在就有多恨方培风他们。
大批攻击力极强的言论涌向了他们的账号，要他们把骗来的钱都拿出来。
但方培风他们哪儿拿的出来，那募捐得来的几十万早被他们几天挥霍光了。
他们只能装死。
但他们的不作为像一股风，将这场舆论掀至了高潮，甚至延展到了线下。
他们每一个人现在走在街上，都像过街的老鼠。
所以他们不敢出门。

楚芸的希望彻底破碎，只能最后寄托于方培风出狱后的生活。
可惜的是，她想错了。
方培风一出狱，她的生活就彻底沦为了地狱。
因为他染上了赌瘾。
贷款公司只是稍微一诱惑，方培风就上钩，彻底堕入了深渊。
其实方培风早在国外就染上了赌瘾，所以简直一钓就上钩。
他所谓国外病死的妻子，不过是因为看不下他四处赌博，才愤而离开他。
从一开始，楚芸就选错了人。
不止如此，方培风本身就有严重的大男子主义，现在又成为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和她合法的丈夫。
往日的温柔可怜眨眼间消失，全部变成了无止尽的暴力与宣泄。
一旦输钱，就会对楚芸拳打脚踢。
连楚芸的爸妈都不敢出声。
而方杰呢？
拜楚芸之前无条件的宠溺所赐，现在更长成了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不仅平常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时甚至会成为他爸爸的帮凶。
边打边朝楚芸骂道：
“我是不是你儿子？我是不是你儿子？”
有多少个夜晚，楚芸都望着窗边的月亮以泪洗面。
她不停地想着：这就是她抛弃那么爱的儿子，得来的一切么？
不过楚芸的噩梦结束在一个很平常的上午。
那一天方培风和方杰都没有回家。
世界上也再也找不到他们的痕迹。
听说是因为赌博，滚雪球越滚越大，被贷款的那些人一起抓去了。
楚芸原以为从此以后她可以松一口气。
但她的精神也越来越恍惚，偶尔还能见到乐乐的影子在朝她笑。
等她彻底靠近，才发现是乐乐笑着对她说“妈妈，我不要你了。”
那一日的早晨，人们在湖中发现一深夜落水女尸。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已被水浸湿，看不清样子的儿童画。

看着毫无悔意的楚芸，我实在忍不住一巴掌过去，吼道：
“你不止没救我，你甚至连自己亲生孩子都不想救！你知不知道乐乐就差那十几分钟的黄金救援时间啊！你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肯见……”
说到后面，我忍不住红了眼眶，狠狠地看着眼前人。
似是察觉到不对，一直强势的楚芸一下子软了身子，脸色苍白。
张张嘴似乎想问我什么。
这时一直隐身的方培风终于出现了，直接挡在楚芸身前，十分委屈地看着我。
“芸芸只不过太担心我而已。沈璟，你打一个女人做什么？都是我和小杰的错，有什么冲我来吧！”
“你别急，我也没准备放过你。”
我直接挥拳砸在他脸上，带着积攒已久的恨意，一拳又一拳。
自方培风回国，他就以“失意的单身父亲”的身份在楚芸面前频繁出现。
这样装可怜的手段更是用了一次又一次。
他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而楚芸却丝毫不在意，每每跟我说是我心脏，看什么都脏。
人家只是刚刚回国，还需要帮助。
还说没有妈妈的家庭太可怜了，也需要她处处帮衬。
楚芸的纵容，滋长了方培风的得寸进尺。
从一开始偶尔的留宿，到后来直接干脆长住在那里了。
甚至有一次乐乐的周岁生日，唯一的愿望就是妈妈能陪他度过。
那也是他在世上的最后一个生日。
之前楚芸答应地好好的，最后却临时变卦去了方培风家。
说是小杰发烧了，需要她照顾，等小杰稳定后她就回来。
我可怜的乐乐，就一个人看着那点燃的蜡烛，执着地坐在桌前等了一个又一个小时。
没吃一口蛋糕，也没等到妈妈的一个身影。
最后还是我硬把流着泪的乐乐抱上了床，让他睡觉。
因为我知道楚芸是不会回来了。
也是在那一晚，我收到了方培风挑衅般的短信：
楚芸，会是一个好妈妈的。
配图是当晚，楚芸哄着小杰睡觉的温馨画面。
却又刺眼的很。
看着不还手的方培风，楚芸连忙抱住他，之前的脆弱动摇全然消失，只是红着眼朝我叫道：
“你别打一个病人啊？培风才刚刚好，你怎么下得去手呀！”
我讽刺一笑，刚刚打人手臂上的纱布已经渗出血迹。
她的语气一下又软了：
“你受伤了？”
我没受伤，难道会假装给自己缠上纱布绷带吗？
我没理楚芸突然假惺惺的关心，只是继续道：
“你倒是下得去手，眼睁睁看我和儿子被活埋在废墟里，也可以一走了之。”
“还有离婚，不是询问你的意见，是通知。”
“不行就法庭见。”
看着楚芸脸色越来越难看，我走到低着头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方培风面前。
在他和他儿子中间扫视了一圈，冷笑着拍了拍他的脸：
“还有用我的钱，很爽吗？放心，我会让你和你儿子，全部一分分吐出来的。”
说完，我转身朝门口走去。
背后传来楚芸逞强一样的威胁：
“你要敢踏出这个门，以后就算你求我，我也不会回来的！”
我没有一丝犹疑地快步走出了门。
走远还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芸芸阿姨，如果没有那拖油瓶，以后你是不是能永远当我妈妈了？”
小杰的声音里，是完全掩饰不住的欢快。
还有方培风惺惺作态的安慰：
“芸芸你别难过，沈璟可能就是太想你关心她才作这一出的。”
他这话像是给了楚芸很大的底气，她不屑道：
“他就是太矫情了，你等着过不了几天他又要求我回去了。”
“而且他那个人我还不清楚，就算是为了乐乐能有个完整的家庭，也不会真的和我离婚的。”
“你就瞧好吧，到时候他回来求我，我就让他给你和小杰买套房赔罪。”

发生地震时，我用尽力气抵挡钢板护住妻子。
她爬出废墟后，却第一时间将救援队引向自己的白月光。
我求她救救我们，她却说：
“你们都撑那么久了，再多一会儿会死么？”
后来，儿子因救援不及时，失血过多而亡。
我抱着儿子的尸体打电话给她，只得到一句：
“小杰都吓得说胡话了，你还只会拿儿子骗人，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没说话，默默挂了电话。
这场婚姻终究是走到了尽头。
但我儿子的死，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
“爸爸，我好疼，我这是怎么了？我真的好疼……”
五岁的孩子对死亡还没有确切的概念，只能一声比一声虚弱地反复确认。
我眼眶通红，强忍着眼泪挤出抹笑：
“我们乐乐是男子汉，再坚持一会儿好不好？妈妈很快会带人来救我们的。”
震后的空间一片漆黑，越发稀薄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我知道乐乐受伤了。
此前地震发生时，一根坠落的钢筋就已经刺穿了他的腹部。
而刚才的又一轮余震，定然将他的伤口扯得更严重。
我顾不上腰上被积压的巨石，一手捂着乐乐的腹部，一手又往上撑了撑，想为他再腾出大点的空间。
乐乐却哭了。
平常连摔破膝盖都不哭的孩子，这时晶莹的泪珠却遍布了灰蒙蒙的小脸。
他小小的身子颤抖着问我：
“爸爸……骗人，妈妈……是不是又不要我们了？”
“我听到她说了……方叔叔……”
我哑然，想安慰却回答不了一个字。
因为乐乐说的都是真的。
灾难发生时，我将妻子楚芸护在身下，后来又拼尽全力为抵挡砸下来的石板。
可她逃出废墟后，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找人救乐乐和我。
而是将救援队引向了他白月光方培风出事的方向。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这么狠心？
明明她能活到现在，都是靠我将我的那份食物和水给她。
我想着，自己是个男人，总还能撑，而且现在小杰动不了危在旦夕，急需找人医治。
便将获救的希望全放在楚芸身上。
拼了命去顶这片废墟，拼了命地去挖上方的空隙。
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结发7年的妻子，能这么狠！
我咬牙朝她歇斯底里地喊着，但声音又因多日未饮水嘶哑不已：
“楚芸！你要干什么？！你快找人救我们，救救乐乐啊！”
“我求你了！乐乐，他要不行了啊……”
楚芸不为所动地转身就走，远处还传来她嫌弃的声音：
“你们都撑那么久了，再多一会儿会死么？”
她不知道，乐乐的小手已经逐渐冰凉。
乐乐，真的要不行了。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正赶来的救援队，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论我再怎么嘶喊，她也没回过头。
我低头看着脸色越发苍白的乐乐，一股莫大的恐惧和慌张笼罩了我。
我多希望能代替他承受这一切。
我的乐乐，还这么小，他应该有光明的未来，而不是在这里……
突然一只软软又凉冰冰的小手扣了扣我的手心：
“爸、爸……辛苦了，但乐乐好累……”
乐乐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气儿。
我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流着泪不停摇头：
“乐乐，爸爸不辛苦，一点也不辛苦，你睁开眼看看爸爸啊……”
可回应我的，只有怀中越来越软的身子。
我拼了命想要堵住乐乐的伤口，可血还是不停的从指缝渗出。
随着微弱下去的呼吸，我听到乐乐轻轻呢喃了最后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不爱我呢？”
一瞬间，我的世界彻底崩塌。